方九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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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且问你,志向为何】

1.

十二岁时,一位世外高人将他从血泊中捡了回来,问他:“志向为何?”

十二岁的少年,刚经历灭国之痛,刚尝到入骨之恨。一朝富贵荣华皆散尽,骨肉亲缘死生离。眼眶通红,咬牙说道,

手刃仇人,

报仇雪恨。

 

高人不语,只是往正在煮的长寿面里撒了把葱花,又加了几片切得整齐的牛肉。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,氤氲的雾气混着他的眼泪,一起生生咽进肚里。

 

“从今天起,你叫慕容离,离家的离。”

 

2.

十五岁时,慕容离练功勤勉,内功修的扎实,剑法舞的漂亮。他根骨奇佳,是块修道的好料子。高人心想,此子未来不可限量。

 

“今日为师要教你更上乘的心法,自此,便不再是凡人的普通武功,而是求仙问道之途。”

慕容离乖巧地放下手里木剑,席地而坐,安静的等待着。

或者说他是表面上安静,内心早就盼着这一天。他的师父,一身白衣,隐世而居,可拈花飞叶,可召云唤雨。在他眼里,师父无所不能。若是自己……

 

“在此之前,为师问你,志向为何?”

慕容离调整坐姿,将身板挺得更直,目光炯炯,

复我瑶光,

重振河山。

 

高人不语。

沉默了一会儿后,他终于扬起手,引来一阵山风,吹得屋前竹林飒飒。一只仙鹤腾空飞来,衔着一枚仙丹。

“服下它,为你易经洗髓。”

 

3.

十八岁时,慕容离在山间练习御剑,穿出枫林,掠过野湖。手指微动,便能隔空移物,口中念诀,可使百鸟争鸣。

这一日,他在空中飞了很久,也飞了很远。

直到山脚下,封印前。

他刚触上微弱闪着的金色咒文,手指便一阵刺痛,忙抽回了手。

这是师父的封印,目前的他,还差得太远了。

 

身后传来极轻的一串脚步声,他不回头就知道是谁。

“为师问你,志向为何?”

 

慕容离背对师父,目光沉沉,嘴角微扬,

匡扶天下,

斩奸除恶。

 

身后的高人依旧沉默不语, 久到慕容离以为自己再次答错的时候,身前的金色封印瞬间消失。他惊愕地回过头。

高人一袭白衣,手中却托了一个鲜艳的红色木盒。

“盒中是一支玉箫,箫里藏剑。我知你善音律,此萧于你,再合适不过了。”

慕容离接过此物,仍是在发愣。

“自行下山去罢。”

高人说完,衣袖一挥, 消失了。慕容离不再发怔,他收起玉箫,将盒子和刚御的木剑小心放在山脚。又朝着师父离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头。

然后转过身去,头也不回。

 

 

4.

慕容离下了山,确实在惩奸除恶。不平不忿之事,只要他遇到,定会出手相助。

他给渔夫杀过水鬼。

他为衙门抓过盗贼。

他揍过恶霸,斩过妖邪。

从贪官手里夺过民脂民膏,从污吏刀下救过无辜百姓。

总而言之,下山不过半年,红衣剑箫、冷面侠客的名声传遍中垣大地。

 

如今天下不太平,各国都广纳贤才,争个你死我活。他慕容离如此本事,如此风评,各国朝中拜帖自然纷至沓来。

他挑也不挑,直接将天权比武纳贤的帖子收入袖中。

 

5.

慕容离还以为整个中垣最富强的国家有多厉害,比武的人也不过尔尔。

他斜睨了一眼最后一个被自己打倒在比武台上的人,正过身子,收回箫中短剑,向四周观台下拱手一礼。

“可还有人?”

人群悉悉索索,却无人敢应。

 

慕容离站在比武台中央,穿着一身深红,剑袖和腰封都束得紧紧的,下摆撒开,随风飘动,露出藏在黑皮靴下的精瘦的小腿线条。被他打败的选手皆是想不到,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的人,劲道、身法,竟如此老辣。

 

“我来试试!”

慕容离闻声望去,一位黑衣少年一脸不耐烦地挣脱开旁边的人,双脚点地,跃身上了比武台。

“你没有武器?”

那少年这才如梦初醒般摸向自己腰间,空空荡荡。他忙扭头朝台下方才拉着他的人喊道,

“小胖!本……我的剑呢!给我扔上来!”

台下叫做小胖的人反而死死抱着他的剑,直摇头。嘴里急道,“不行!您,您快下来吧!这万一伤着了怎么办啊!”

慕容离明白了,这大概是哪家世家公子跑出来玩,一时兴起想比一比,家里仆从怕他受伤罢了。他有点好笑地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,想看他怎么收场才不失体面。

“哼!”那少年一挥衣袖。转过身来,正对慕容离。朗声说道,

“我不用武器。来吧!”

慕容离倒是一愣,是个有种的。他便也放下剑箫。

“我不占人便宜。”

 

黑衣少年绽开一个微笑,双手抱拳。

“得罪了!”

慕容离哑然失笑,也不知最后到底是谁得罪谁。

台下众人还没看清是谁先出的手,两人便缠打在了一块。慕容离双手收紧拇指,掌风凌厉,步法轻盈,一身红衣化作红影,在台上纷飞。黑衣少年内力扎实,下盘极稳,倒也不落下风。两人路数不同,却势均力敌,一炷香的时间过去,难分高下。

 

有几分本事。慕容离心想。

 

当真是个妙人。黑衣少年说道。

 

慕容离脸色一变,速度又加快几分。手掌数次差点就可以劈到那少年身上。却都被他及时躲过。

“诶!开个玩笑嘛,别生气别生气啊。而且我是在夸你啊!”

台下的小胖一脸惨不忍睹。这时,他怀里抱着的剑一阵抖动。小胖顿时大喊大叫,“不行啊主子!!太傅说了您不能——”

还未等他说完,剑已出鞘,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剑影,笔直的落在黑衣少年身前。

“唐突了佳人,真的是得罪了。”

那少年右手握过剑柄,左手并起两指,一团光亮注入剑身。

原来是个同道中人。

慕容离手指一动,玉箫也稳稳地飞入他手中,指尖一扣,短剑出鞘,发出阵阵红光。那黑衣少年顿时眼中放光,欣喜之色溢于言表。

 

只可惜两人还未打起来,一队官兵冲了上来,将那少年团团围住。一位白发老人急切地走出来,拔下少年手里的剑。那少年一脸懊恼,垂头丧气,被士兵围着离去的时候,不忘回头朝慕容离说了句,

“下次我们定要打个痛快!”

慕容离基于礼仪象征性躬身一礼。

心中暗自嗤笑,

这比武冠军是要选进宫护卫王驾的,哪还有机会陪这等张狂的世家子弟打架?

 

6.

“今天我们可以打个痛快了。”

慕容离正在亭中等着候驾,猛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,诧异回头,竟真是那日比武台上的黑衣少年。

“我叫执明,你是慕容离对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没想到这一国之主居然这么莽撞地就跑出宫还上比武台,真不知是底气太足还是玩性太大。

“这名字听着怪拗口的,本王以后就叫你阿离好了。”

……

“听王上的。”

“你生的这般好看,如谪仙一样,做个侍从武将实在是太不符合你气质了,不如……当我天权的兰台令如何?也能随时跟着本王。”

慕容离一愣,然后转念想到,反正只要留在宫中做什么他倒是真不在意。况且,兰台令可以让他接触到更多的情报。毕竟自己此番下山,并不是仅仅想做个侠客而已。

“听王上的。”

 

执明见他答应了,开心地拉住他的手腕,带到一处空地,屏退下人,要求再比一局。两人剑已出鞘,皆灌入灵力,只是慕容离顾及他的身份,下手处处留心。几次三番,执明丢了剑,不耐烦道,“不比了不比了,阿离有心退让,本王只会胜之不武!”

慕容离将他的剑捡起来,拿衣袖擦了擦,插回剑鞘。郑而重之地交与执明。

“剑,不可乱扔。你以剑入道,当视剑如命。”

执明接过剑,看着慕容离的手,然后目光移到他脸上,直直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。看得慕容离耳廓发红,开始招架不住。

“王——”

“本王从前确实爱惜这柄剑,可是它与阿离一比,不过是一把破铜烂铁。视它如命还不如视你如命。”

慕容离一愣,他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话,呼吸瞬间慢了几拍,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,恍若一声洪钟乍响在沉寂许久的深山里。来得突然,经久不散。

 

 

7.

此后在天权的日子他过的好像第二个天权王。

宫内最好的高台给他住。

最鲜的荔枝他第一个吃。

最好的衣料他随便地挑。

还有满宫盛放的羽琼花,皆是执明以灵力催发。

要他怎能不心动。如何不心动。

他并非铁石心肠,也根本不想求仙问道。从前他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只有一件事,现在,怕是又多了一个人。

 

午夜梦回,他走出房间,看着高挂的月轮和月光下冷光熠熠的羽琼花。玉箫触手微凉。短剑寒芒毕露。他对月吹箫一曲。

有的事情他慕容离想做就一定能做到,但可惜并非万事如此。

 

“箫声这般凄凉,阿离心中可有烦忧?”

慕容离放下箫,还未转身就问道一股扑鼻的酒气。他转过去,刚好对上执明染上酒气的醉眼。

“王上喝醉了,我扶王上回去吧。”

慕容离刚抚上他手臂,便被执明反手抓住,顺着手腕一路向上,扣紧肩膀,接着被带入一个温暖的胸膛。

随后一字一句从他胸腔的震动中,传入慕容离耳朵里:

 

本王十二岁时,随先王去瑶光参加祭典。

那天晚上我在瑶光王府的花园中迷了路,误打误撞进了一个庭院。

满院盛开的羽琼花中有个红衣小孩子在练习吹箫。

月光洒在他身上,他端坐在花中,美得像一幅画。

他吹得并不好,一顿一顿的,可是我那时候觉得这就是天籁。

阿离……你方才吹得,正是那一首。

阿离,慕容离,不该是离散的离,是黎民的黎,对不对?

 

慕容离整个人僵在他怀中。执明感受到他的异样,轻笑一声,收紧了怀抱。声音却是一沉,低声道,

 

瑶光是我大哥灭的,发兵之前,我在他殿前跪了三天,我不懂国与国的事,我只是不想你有事。他不听我的,他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……但是他第二年就染上恶疾不治身亡。我上位后派了很多人去找你,怎么找都找不到。

人人都说瑶光王室无一幸免,可我就是不信。上天定会对你网开一面。果然……果然!

 

阿离,我知你恨天权,恨我大哥。可是他已经没了,现在瑶光旧民和天权百姓并无不同。你若恨意难消,你杀了我吧,我绝不怪你。

 

慕容离只觉手中玉箫似有千斤重。他头脑发胀难以思考,他心绪难平无处可纾。

他当然恨,他也当然下不去手。

当初来到天权,他只想混进宫里,扰乱天权内政,趁机夺回瑶光。他没想到会这样,没想到的……

 

“王上,”他推开执明,声音有些哽“您喝醉了。”

 

 

8.

慕容离还是走了。只带走了执明送给他的血玉发簪,只留下了一条鲜红剑穗。

执明将剑穗系在剑上,日夜不离。

他听闻慕容离去了遖宿,听闻慕容离扶植了新王,然后遖宿出兵瑶光。

执明想也没想,瑶光说让就给让了。朝堂上文臣武将跪倒一片,他通通不理,一个人来到当初比武的空地,练了一整天的剑。他不想当王,只想做个游侠,至少可以陪在慕容离身边。

再后来,他的阿离当上了瑶光郡主,和遖宿倒戈。

再再后来,慕容黎成了瑶光王。

 

新王登基的拜帖传到执明手上的时候,天权威将军举兵谋反。一时间,太傅入狱,百官惶惶不可终日。

 

执明看着围在周围的士兵,冷笑一声。

“就凭你们?”

威将军道,“我知王上会一些道法,可架不住人多啊。还望王上三思,早点束手就擒还能体面一点。”

“笑话!”

执明剑锋出鞘,剑身上暴涨的灵力犹如闪电劈下。

可是他杀了一层人,马上就有第二层补上来。这威将军是拿定主意要耗尽他的力气。执明不知道自己杀了多久,他开始感觉体力不支,眼前略微发昏。身上被尖刀刺破了好几个口子。平时蹭破皮都要求阿离亲自包扎的人,现在里衣都被鲜血浸透,却是一声不吭。

 

或许我真的命丧于此了吧。

如果我死了,阿离会为我伤心吗?

 

一剑刺过来,执明举起剑堪堪一挡,那剑尖刺穿红色剑穗,瞬间洒落一地。

 

远在瑶光的慕容离胸口猛然钝痛,一口鲜血呕了出来。

糟了。

他拿起玉箫,夺门而出。

他在剑穗里下了符咒,以血为媒,与剑穗佩戴者生死相连。

 

 

 

9.

自从下了山他就没御过剑,现下他踩着随便召来的一柄剑,那几分生疏在焦急面前显得一文不值。他胸中钝痛不减,可见执明虽然受伤但是一息尚存。怕就怕连这点痛都没了。

可是没一会儿,那阵痛感就渐渐削弱下去。慕容离心里越来越慌,一个念头陡然升起,他握紧手中的剑箫,眉头紧锁,终于下定决心。

 

而这边执明已经半跪在地,剑穗落地后一个红色的法阵像个保护罩一样把他笼在其中。

可是伤口得不到包扎,血一直在流,再这样下去,就算不被人杀死,也会自己流血过多死去。他心知这个法阵与慕容离有关,就觉得,就算现在死也死而无憾了。

 

一旁的威将军见状怕多生事端,命人抬来干柴,围着法阵垒起来。心想就算寻常武器现在攻击不了他,这火烧起来,热都能把他给热死。

“王上,黄泉路上冷,末将为您加点火。暖暖身子好上路。”

执明冷漠地斜睨他一眼,啐了一口,吐出口中鲜血。

“本王就算死,化为厉鬼,也绝不会放过你。乱臣贼子。”

威将军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,接过递来的火把,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执明。火光映在执明眼中,倒真有几分像索命的厉鬼。

 

火把掉落的一瞬间,一只白骨森森的手倏地冒了出来,稳稳地接住火把。

随后又从地上冒出数只白骨爬上威将军的双腿,一路向上,直到一只骨手扼住他的咽喉,死死禁锢。

异变陡生,一时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,便有惨叫声四处响起。

执明支着剑,惊疑地站起来,他看着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威将军脸色紫红,双目充血。无数白骨凭空出现,竟像是在帮他剿杀叛军。

 

一声尖锐凌厉的箫声刺破夜空,执明还来不及抬头去看,便见飞来一阵红影,踢爆了威将军的头,霎时间血浆崩裂。

 

慕容离落在执明身前,一身红衣,面色苍白。细看之下,他拿着箫的手还在发抖。那只举着火把的骨手伸长几分,将火把送到慕容离身前。他只看了一眼,火把便被扔得远远的,骨手也瑟缩了回去。

“阿离……”

慕容离还在吹箫,调子怪异凄冷,是执明从未听过的。

“阿离你先让我出来。”

执明有些急躁,他觉得现在的阿离很奇怪。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,但是能召来阴兵,定不是正道所为。他觉得他的阿离在冒险,他不能让他冒险!

“阿离!慕容离!你让我出来!你不要吹了!”

……

身边的惨叫声越来越少,稀稀拉拉的,然后只剩下箫声和白骨发出的咔嚓咔嚓响。那些阴兵杀完了人,开始慢慢聚拢,最后化成一团冲天的黑雾。

“慕容离!慕容离!!!你给我停下来!”

然后慕容离真的停了下来,他放下手中的玉箫,看了执明好一会儿,嘴角突然绽开一抹笑,嘴唇翕动,

“执明,再见。”

他的声音极轻,但每一字都像千斤重的巨石砸向执明。

他把玉箫往执明身上一扔,执明忙接住了他的箫,一抬头,却看到慕容离纵身跳进了那团黑雾中。

“不——”

 

 

 

 

10.

山上的封印已有五年没打开。

慕容离吃完了早饭,便自觉在瀑布下静坐。

现在是初春,溅起的水珠落在他身上还携带着几分寒冬的刺骨冷意。他全然不觉,默念心经,闭目打坐。一身素白的衣裳,就算被水浸透,也看不出深深浅浅的颜色变化。

以往,他会在这里坐上一上午,然后离开去准备午饭,师父已经辟谷,但有时也会陪他一起吃。

但今天是他生辰,还没等到他起身,师父便端着一碗长寿面踱步来到瀑布前。

 

自从回山后,慕容离就只穿白色了。师父生气地把他那身浸透了血气和鬼气的红衣扔了的时候,他只是垂着眼,笔直的跪着。

“徒儿自知用了禁术。”

“但凭师父处置。”

那日他投身进了黑雾,是因为清楚招阴兵的代价,他打算用自己为祭。这是他偷偷进师父书房,在暗格里找到的禁术。幸好在他被阴兵吞噬之前,他师父出现,如神兵天降,救了他一命。

 

 

“我知道你骗了我。”

师父看着沉默吃面的慕容离,开口说道。

慕容离一怔,手抖了下,还是挑起了面,继续沉默地吃。

下山之时,师父曾问他志向为何,他撒了谎。灭国之仇像个种子,随着他年岁和法力的增长,非但没消弭,反而日益增长。仿佛有毒的藤蔓,爬遍了他五脏六腑。拔不掉,消不去。

“你心中有仇怨,放不下,自然不会潜心修道。我若不让你下山,只怕你也会寻些其他的方法,与其让你陷入可能走邪道的危险,不如让你去了了心头这一桩事。”

“只是为师没想到,你会在山下……罢了罢了,少年本就多情,你经此一事,心性也该定下来了吧。”

他脑中浮现了那晚,他救下自己徒弟时,靠着一把剑苦苦支撑的黑衣男子死盯着自己,手中握着当初赠与慕容离的玉箫。

“你是何人!放下阿离!”

白衣道人本就盛怒,不耐烦地将眉一竖。黑着脸正准备收回玉箫离开时,却发现散落一地的剑穗。以心血为媒,必要心诚情浓,还要相连的二人两情相悦,心意相通。活了这么多年的道人一下子就明白了。他给执明留下一张符咒,低声说了句,便御剑离开了。

 

年轻的天权国主恍若浴血重生,利落的清扫了叛党余孽,重振朝纲。还帮助瑶光扶植了新王,那个孩子是慕容离之前就看好的人选,是他的表亲。当年灭国时还在襁褓之中,被一位将军拼死护住才得以成活。慕容离下属告诉他这些事的时候,执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,原来阿离早就想好了,阿离不愿意被王位束缚一辈子,阿离会来找他和他携手天涯的。

 

慕容离吃完面,将碗放在一旁。师父没起身,他也不会起身。两人坐在离瀑布不远的石台上,一时无言。直到一只仙鹤飞来,嘴里衔着一张符咒。师父瞧了一眼,说道:

“召唤阴兵的代价我已替你还了,只要你思过五年,现在期限已到,心中可有感悟?”

“徒儿不该使用禁术,但徒儿心中不悔。”

“我再问你,志向为何?”

也许是又有一大块坚冰融化,落下的水流突然大了,溅起的水花落了几滴到慕容离额前。仙鹤靠着慕容离蹭了蹭,屈下身子坐着,嘴里还衔着那张符。

他沉默了好一会儿。脑中想起了很多事。最后开口,字字真挚,皆发自真心:

 

愿与执明,

执手不离。

 

那仙鹤将符咒放到慕容离掌心,振翅飞走了。他师父站起来,背对着他。

“凡人一生不过数十载,你可想好了。”

慕容离拿着符咒,也站了起来。

“若无他,就算我得道飞升,独活千年万年又有何意趣。”

 

执明在山下站了好久。先前那白衣人离开的时候,给了他一张符,告诉他一个地名,若五年以后他心里还有慕容离,便过来,至于看不看得到就看缘分了。

这当然是废话,不管是五年,十年,二十年,一辈子,他心里当然有阿离,也只有阿离。

他只身来到山脚下,却发现有禁制法术,他进不去。拿出符咒之后,空中便飞来一只仙鹤,叼走了他的符。

他左等右等都等不来。他一时心中烦躁,索性丢了那几分拘谨,朝着山上大喊起慕容离的名字来。

喊得累了,便又索性靠着山石坐下来,口中仍叫嚷着。

突然身前投下一片阴影,头顶传来一声轻笑,

“你再喊,山都要塌了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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